1月,最高法院收回死刑復核權
一個國家進步與否的最重要標志之一,就是如何對待生命。
一位法官曾經在媒體上撰文,講述了自己去法場見到那個他當初力主要殺的罪犯的行刑過程,說看到罪犯恐懼的眼神,突然他的心靈也被深深震撼。
這就是收回死刑復核權的意義所在。告別專政豪情,轉為對人的尊重,對生命的敬畏,這是民族進步的真正價值。
3月,臺灣政局七年之癢
2007年對臺灣政壇來說并不是一個關鍵年,卻是它的七年之癢。
7年前的3月,統治大陸37年,統治臺灣51年的國民黨失去政權,第一次在民主政治游戲中淪為在野黨,卻仍然積習難改。而民進黨則“暴得大政”,卻一直無法從“革命黨”成功轉型,還沾染貪腐惡習,淪為一黨一人之私器。
這些弊病一直延續至今,也是今日臺灣政壇種種怪現狀的根源。
2008年的選戰在2007年就已經開幕,可悲的是臺灣政局仍然沒有逃離統獨之辯,藍綠之分。臺灣政壇能否走出亂象,不僅是臺灣民生希望所在,更是整個華人社會能否實現成功轉型的希望。
4月,葉利欽逝世
一個政治強人走了。正如所有的政治強人一樣,葉利欽也留給人們太多的矛盾形象,留給人們太多的談資,太多彼此大相徑庭的評價。
他是一個強人,甚至過于暴躁。1991年8月23日,被看成是拯救蘇聯的英雄的他在蘇聯議會,用近乎咆哮的口吻命令仍是蘇聯總統的戈爾巴喬夫朗讀會議記錄,并大笑著對這位溫文爾雅的蘇共總書記說:“我們是不是應該簽訂法令,禁止俄羅斯共產黨的一切活動?”即便是把他看成是民主新星的美國人都對他這種“老式蘇共官員的獨裁風格”表示憂慮。而在他執政期內走馬燈般的更換政府,更讓他看上去不像是一個民選的總統,而像沙皇。
他也是一個懦弱的人。1987年被開除出蘇共政治局的他并沒有被送往古拉格或者西伯利亞,仍然保留有相當級別的官銜。但是這個硬漢竟然近乎崩潰,甚至試圖自殺。
他也有坦誠的一面。蘇共中央委員的會議上,在未得到戈爾巴喬夫允許的情況下他起立發言,說了一段著名的話:“同志們,我發現我很難向一名工人解釋,為什么工人階級統治了這個國家70年,他們仍然生活在一個這樣的水平線上——香腸里的淀粉總是比肉多。”
這個強人走了,一如所有的強人逝去那樣。
6月,上海社保案開審
從6月1日開始,震驚全國的上海社保案陸續開審。此案牽連之廣,案件之敏感,案情之微妙,都是幾十年來所罕見的。全案的核心在于陳良宇,這也是自從文革之后,上海方面落獄黨政要員中官職最高者。
案件自從2006年進入公眾視野之后,坊間各種版本的傳聞不一而足。并成為很多“觀察家”眼中串聯2007年乃至未來幾年大陸政局走向的關鍵點。
無論是中央反復強調全國一盤棋,還是上海黨政系統宣誓堅決維護中央決定,都說明這一案件將會對中國官場的游戲規則產生何其之大的影響。
影響,便是上海社保案最為重要的意義,甚至遠遠超過案件本身。不過案件的核心人物陳良宇的審判仍然沒有開始,這也為接下來的一年埋下了扣人心弦的伏筆。
7月,香港回歸十周年
我很喜歡把中環一帶作為觀察香港的切入點。這里仍然人潮洶涌,仍然中西合璧,仍然“凍感”十足,這都是香港的不變。而另一方面,這里雨后春筍般地冒出了很多大陸銀行的網點,普通話也越來越為“普通”,甚至人民幣的身份,即便是在高檔商場里也開始顯得尊貴,雖是些小事,卻也彰顯了香港無形之中正在經歷著一次大變。
港人向來務實,政權的更替較之于他們,也許遠遠沒有股市樓市的起伏更抓心。但是,至少有一個問題是永遠縈繞其心的——香港的身份,抑或說香港人的身份。
這個問題看上去玄而又玄,但無論是“居港權”、修建迪斯尼乃至“七一大游行”,無不可以看到港人在身份上的迷茫和無措。換面旗很容易,但心態的轉變,習慣的對接,乃至制度的調適都遠非十年可竟之功。畢竟,這里從一出生開始,便是一塊殖民地。它有著截然不同的經歷。十年與其說是一次大慶,不如期待是直面這些差異的開始。
9月,安倍辭職
安倍還是沒能玩下去。死板、僵硬的他并不是一個民主政治中的狠角色。在舞臺一般的政壇上,他帶給人們最大的沖擊,除了上任一個星期之后便突然訪華之外,就是在9月突然宣布辭職。正好一首一尾,而中間卻極為乏味。
他宣布辭職的時候我正好在日本,最為忙碌和興奮的恐怕只有政客和媒體了,銀座街頭依然燈紅酒綠,沒有人把這當作一回事兒。
其實也很難說日本就是成熟的民主政體。安倍的前任小泉純一郎憑借超高的人氣、超順的運氣叫囂著要打破黑箱政治,但當他卸任之后,人們突然發現他才是日本政治中的一個插曲,無論是安倍,還是安倍之后的福田,黑箱政治、派閥政治全都重新回頭。
若以1868年明治維新算起,日本的改革已歷150多年之久,尚且如此,中國的改革真可謂路漫漫其修遠兮。
9月,三峽隱患之爭
先是官方以令人吃驚的坦誠承認三峽存在安全隱患,隨后又是官方以人們熟悉的堅決宣稱三峽其實很安全,一些媒體其實很是別有用心。
這種先揚后抑著實讓圍觀者頭暈。
三峽是否安全,永遠是個難以說清的話題。如此雄壯的百年工程,稍有瑕疵,不足為奇。不過對于生長于斯的生命來說,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小小滑坡,也是滅頂之災。
當年修建三門峽,也有過所謂的爭論,如今半個世紀過去了,人故事非,但是當地民眾的生活卻被永遠的改變了。這種大工程、大項目,說到底,關乎于人,不同的聲音至少可以讓人們慎之又慎,實在是無可厚非的。
10月,十七大開幕
鄧小平曾經說過,希望中國以后的政策和制度不再因領導人的變化而變化。這在一個成熟的體制下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在中國,一直都是個夢想。
人事變動的政治八卦帶給人們無限的談資外,十七大一個更重要的意義則在于鄧小平當初所說的那個希望是否還會繼續。
十七大的人事安排恰恰說明,自鄧以來推行的路線將會在接下來的五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內被延續。這一點更為宏觀,對于國人來說,也更為重要。
十七大上,現任領導集體進一步鞏固執政基礎,下一代領導個人也漸次登場亮相。這對于觀察中國政治而言,也是個極難得的機會。
2008年是改革開放30周年,也是中國社會告別革命,進入常態的開始。縱觀中國歷史,革命總是梟雄的舞臺,而真正的盛世都在于與民休息。若此看來,十七大則是一個很好的注腳。
10月,嫦娥探月
2003年中國發射了載人宇宙飛船,2007年年初用導彈擊毀廢棄衛星,2007年10月第一顆探月衛星發射。這一次次的舉動向全世界宣告中國在宇宙空間技術方面仍然位居第一團隊。
與當年舉國勒緊褲腰帶搞兩彈一星不同,中國現在將輕重工業重新排了位置。這是吸取了歷史的慘痛教訓,也是明智的選擇。
中國宣布以后的探月工程將是一個開放式的工程,歡迎各個國家的參與。這一表態更為重要,既緩解了別人的擔憂,又顯示了一個不斷崛起的大國所應該具備的態度。
近代以來,中國積貧積弱,基本上沒有主動參與過全球性事務。隨著國力的不斷增強,如何學會扮演一個大國,如何擺脫弱國外交的種種思維定勢,都是而今要從頭學起的課程。
11月,《勞動合同法》
這部法律在6月通過的時候并沒有引發太大的爭議,11月1日,為了規避該法在2008年1月1日的生效,華為突擊式的大規模辭退員工,重新簽訂勞動合同,反倒將關于這部法律的爭議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峰。
種種爭議中,不同利益群體已經浮出水面。全國總工會以勞方代言人的身份力挺,而眾多資方代言人則潛在臺后,施加自己的影響。
法律本身就是利益的妥協,大陸法律制定中重新出現利益的博弈,未嘗不是整個社會開始恢復的征兆。但這僅僅是恢復,各種游戲規則都尚未建立。也可以說我們正站在制度建設的起點,既可能會滑向無望的黑暗,也可能會就此走向光明,總之,這個起點并不輕松。
(歐陽斌,特約撰稿人。)